《【明治夫妇】关于木屋町某花店的七个细节》
*木户孝允/大久保利通 无差
*短小一发完 给 @せいや 的慰问(?)作
*现代paro 可能ooc大预警
*就觉得 这俩人迷之适合丁尼生的宏大而细腻吧w
*推荐BGM: Fleetwood Mac "Landslide"
一
京都。
冬季的天空澄澈而明净,木屋町依然被掩映在交错的枝条间,高濑川的水清可见底,缓缓顺着石板铺出的河道流动。
大久保利通在佛光寺街道不远处的街角停下脚步,目光落在路边粉刷一新的店面上。——浅绿色的新漆,淡粉色的文字。Wooddoor Boutique。
“还真是奇特的名字……这个。”
很久之后大久保回忆起走进花店那一天,他都记不清楚自己究竟为何推开了那扇也被漆成浅绿色的木门。大概是店的名字太奇特,或许是不大的一方橱窗里整齐排列的蔷薇花过于抢眼,又或许只是因为他许久没去鸭川的另一边扫墓,而时节已经到了年末。
他推开门的时候头顶的风铃叮当作响,而店铺深处的音响传来些轻柔的吉他声。
坐在柜台前的老板抬起头,与他四目相接。老板剪着好看而新潮的发型,穿着服帖的衬衫,眉头微蹙,眼睛里却亮得仿佛透出光来。
“是要圣诞花束吗?”
老板开口问道。
二
到来年开春的时候,那个说萨摩话的客人已经光顾花店少说有四五次了。木户孝允从来都把回头客记得清清楚楚,偶尔还会和他们攀谈几句,但唯独这一位似乎总带着几分不可近身的高傲,让开口说话这一举动都显得困难重重。
那天他工作的闲暇阅读是丁尼生的诗集,客人走进店时他把书倒扣在桌上,停在尤利西斯那一页。客人一如既往自顾自地搭配着自选花束,修长的手指在花与叶片之间穿梭。
“加一株蓝玫瑰,或许会更好看些。”木户终于没忍住,开口道。
客人停住了脚步,偏过头看着他。木户指了指身后的一排花架,墨水染蓝的白玫瑰在头顶的射灯下仿佛熠熠生辉。
“会是不错的选择,”客人不动声色地回答道。“谢谢您。”
“我也在读丁尼生。”结账时,客人主动开口。
木户低下头,才看见自己自刚才起一直倒扣在桌上的书。
“是吗?那太好了。”他听见自己回答。“如果下次有空来店里,或许能和您交流一二。”
“嗯。”客人朝他略略一点头,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感谢一直惠顾……期待下次见到您。”木户递过用报纸包装好的花束,冲客人鞠了一躬。
三
“我还从未问过这个——所以您为什么喜爱丁尼生?”
方寸之间的花店里冷气开得很足,大久保倚靠着柜台询问。
“大约是他字里行间的宏大吧。总会让人想起无垠的海洋,海岸无限遥远的繁星,当然还有——纪元的开始。仿佛在短短几行词句间,古老的纪元早已诞生。”
“木户さん说起这些话来,还真是有几分高校时文学课上的先生讲课的气概……”大久保哑然道。
“是吗?”木户也微微一笑,“我毕业后还确实是教过一阵书呢,不过那时候教的是政治学科一类。”他提笔记录着这个月的账单,笔尖的软毡在光滑的纸面上扫过,留下一串好看的字迹。
“所以的确是可以以木户先生相称了吧?恕我冒昧——为什么选择来开店呢?”
“算是身体原因吧,”木户苦笑,“教书毕竟体力消耗太大了。而每天和花花草草打交道,平时读一读书、看一看英文,也算是人世间最惬意的生活方式之一了。”
那一天大久保没有买花,他只是顺路来拜访。
“今晚是祇园祭宵山,花店打算提前关门了。大久保君若是碰巧有空,不如和我一同去鸭川岸边走一走吧?”
“好。”
木户锁上了花店浅绿色的门。京都七月的晚风不见得燥热,反而平白带了几分温和,柔软地吹起人头顶的发丝,带着夏日的至高点不可避将结束的味道。门前,高濑川一如既往地流淌,石板上落满了紫阳花。
四
大久保出国出差了两整个月,错过了大文字山头轰然亮起的火,错过了七夕鸭川河岸散落的灯,但归国迎面赶上了红叶的季节,一场雨水洗刷过后木屋町的街头都被染上了橙红的色调,几乎能和街边伫立着的灯笼媲美。
不知何时,Wooddoor Boutique已经成了他下班路上无论如何都要停留的一站,大多数时候甚至不是买花,而只是去与木户攀谈。他的工作高压而忙碌,孤独几乎成了不可避的事情。但想起木户与花店深处总是隐隐约约传出的旧时民谣,他总会感到些异常的心安。
“修了新的胡子吗?很适合你。”
走进花店的时候,木户正把一排向日葵插进地上的水瓶中,黄澄澄映着浅薄荷色的墙壁格外好看。
“是吗?另外的友人倒是很不喜欢这个新造型呢。”大久保苦笑着接近那排向日葵,明亮的黄色让他忍不住伸出手触摸。花瓣的柔软让他心头一动,他想着或许买花不只用为了扫墓,在自己的起居室里放上几朵也该不错。
五
深秋转冬的时候京都迎来了第一场雪,雪下得很猝然又很急,急匆匆把清水寺的塔尖和下鸭神社的鸟居都覆盖上一层浅浅的白。或许是因为雪的不可预见,四条河原町聚集的游人都纷纷躲进商厦的庇护之下,窄窄一条木屋町上人流稀少。
门被打开的时候,猝不及防奔涌而进的冷空气让木户忍不住重重咳嗽几声。裹紧脖颈间的羊绒围巾,他看清了来人的面容。
“怎么,又要扫墓吗?”
“这一次不是。”大久保冲他眨眨眼。“想挑几株满天星,放在办公室里。”
“啊……满天星,确实是不错的选择。怎么了,大久保君偶尔也想改善一下工作环境吗?”
“算是吧。到了冬天,一切都变得很冷,总得想放些让人心里暖和一些的东西。”
“大久保君,看上去像是个冷冰冰的人,内心深处果然也是温暖而近人情的啊。”木户哑然。
“嘛啊……木户先生也是一样吧。”
雪没有停下的迹象,店里也没有别的客人光顾。大久保就流连在暖烘烘的花房中,看着周围蓝的紫的粉的黄的花团锦簇。
“最近还在读丁尼生吗,木户先生?”
“那首尤利西斯的原文,我已经读了许多次了。每一次,都会有一些新的感悟。
“可能正如诗人所说的吧……从永恒的沉寂之中,抢救每个小时。”
六
最后一场春雪消融的时候大久保又踏上了木屋町,高濑川再度开始潺潺流动,街边的灌木不知何时已经抽出了新芽。
——Wooddoor Boutique不在那里了。
新开张的意面店门面不大,玻璃橱窗外挂着用荧光笔写就的英文招牌和Welcome字样,刷成浅绿色的墙壁也不知何时变成了温暖的米黄,在壁灯的映照下格外活泼。
大久保在橱窗外站了许久,看着贴在店面外的菜单:一千日元一份的意面套餐,芝士鸡与番茄肉酱,还有素食选择。店里坐着三三两两的留学生,金色棕色红色的脑袋格外耀眼。
“下午好,欢迎光临!要尝试一下我们的下午茶HappyHour套餐吗?”
玻璃门被猝不及防地拉开,扎着马尾辫的老板热情地开口。
“啊……不,不了。我只是经过而已……”他小声嘟囔道。
“祝开业大吉。”
七
在诗行的结尾,他们都被给予一个结局。
如果大久保阅读本地的报纸足够仔细,他或许会看到一份讣告,上面简简单单记载着他想看见的人的信息。或者,如果他们有提起——不,甚至不需要提起,一切应当被知道的信息,从之前的细枝末节就早能揣测出一些。
但正因是诗行的结尾,不必要提起的结局从来都不必被提起。
所以属于木屋町某家花店的结局停留在那个年头并未飘雪的圣诞,坐在暖气充沛的屋中的两人凝视着外面街上三三两两的游人与逐渐亮起的街灯。
“我想到一句话——”木户突兀地开口。
“什么?”大久保问。
“礁石上的灯标开始闪光了。”
“……长昼将尽,月亮缓缓攀登,大海用无数音响在周围呻唤。”大久保没有任何思索,下一句就脱口而出。
“死亡终结一切,但在终点前我们还能做一番崇高的事业,使我们配称为与神斗争的人。”
那是他们之间应当存在的最后一句话。而下一秒,两个人在背景轻柔的圣诞音乐中同时抬起头,看见从天花板上缓缓攀缘而下的槲寄生。
——于是他们亲吻。
*
Ah, take my love, take it down
Oh, climb a mountain and turn around
And if you see my reflection in the snow-covered hills
Well, the landslide will bring it down
*